在胡哲的眼中,建筑应该让人感到幸福。
这种幸福来自建筑的遮风挡雨,但随着生活的要求逐渐提高,对建筑的要求也会提高,这是很正常的一种状况,也是推动建筑发展的动力。如果建筑只是遮风挡雨,那和山洞没什么区别,我们需要厨房、卫生间,最好有一个大阳台。而在具体的使用中,功能的增多也许对于某个功能的目的而言增加了便利,但是使用的过程以及整体的体验让人感到的是生活的繁琐而不是简单,那这种生活是不幸福的,在人生已经充满各种意外中,我们需要建筑来减少生活的不安而不是增加。
于是人们发现功能的相加是一项具有逻辑性的工程,在一个具体的空间中,在木块与石块的中间摆放出各居其位的设施,各居其位之下是一条联系各处的线索,这条线索围绕着使用者在房间里的每一个时刻所进行的不同活动,但不会让人们感受到它的存在。完成这一工程的自然是工程师,他所做的是显示该显示的,掩埋该掩埋的,对于我们的生活而言,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成就。
但人们不会因此而满足,但普通人并不会缺少了什么,也很难表达出,在了不起的成就之上我们还需要怎样的生活才能止步,于是建筑师的出现显得更加的理所应当。他需要掌握和工程师一样的工作内容,但是又和工程师不一样,我们其实很难描述出建筑师这份职业的特殊之处,就像难以描绘想要的生活一样。
或者可以这样说,建筑师让建筑变得生活,而非只是提供生活的便利,让人存在于一个温暖的栖居之地,而不是一个广场。他提升了建筑的温度,无论是泥土还是木头、水泥还是钢筋,都不再是冷冰冰地包围在我们身边,而是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整合,让我们能脱离外部世界的纷扰和多变,屏蔽掉杂乱的噪音,得享一种安静与自由。
那么建筑师是如何做到的,线条、直角、光线、走廊、玻璃、木头……这都是他的手法之一,他在设计我们的生活。可以这样说,设计是他的生活,然后他把这种生活投射到我们的日常之中。他具有一种想象力,能让物质变得生动,增添生活的生趣,建筑师永远代表着我们对生活想象的前沿。他的建筑是一种催眠,语言式的催眠,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种迷梦中,并随着行进的加深,转角的过渡,催眠的效果越来越好。但是这种催眠不是为了沉睡,而是更加的清醒,让我们能发现自我。
发现自我需要自我存在的空间,建筑师所提供的便是这种生活空间。于是建筑师从催眠师变成了一位教育者,教育着我们应该去如何生活,如何去实现社会中人与人的连接。更令人惊讶的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建筑成为了一种舞台,建筑师在这个舞台上不断变换着自己的服饰,带给城市不同的内容。但建筑师仍旧是建筑师,他所完成的永远只有一点,从9到10的一种圆满,为了这种圆满,建筑师需要掌握基础的内容,先实现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再来完成生活的奇迹。圆满似乎是种契机,使整个链条转动起来,随着时光不断地产出某种内容。
这种幸福对于我们来说(在这里的我们并不是再指全部的人类,而是一群使用汉语的人),它来自于我们生活的土地。对于中国人来说,这种幸福是“不患贫而患不安”,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更是“求仁而得仁”。
这种幸福的感受是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就像建筑一样。我们为什么能感受到安稳,是因为建筑就像大地一样的稳固,如果不能稳固,那么它还不如山洞,而山洞正是建筑最早的形式之一,于是稳固就成了建筑的本质属性,这是使用的逻辑,也是历史的逻辑。
于是中国的建筑并不一味图高,所谓“高处不胜寒”,我们的建筑其实在于四方的围合。现在的建筑越来越高,其实高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只是在变高的途中缺失了一些东西,一些能让我们感到安稳生活的气息,这让我们即贫穷也不安。
好的建筑需要推动一些内容的发展,比如历史的,或者文化的。建筑生存在现实物质之中,也生存在历史理念之中,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它需要以之为乐,而不是去排斥。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得到自己的诉求,建筑如此,建筑师自然如此。
对于中国的建筑而言,这种幸福,是在有一天,没有可以的花纹,没有特定的形式,却依然让人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中国的建筑。